记得小时候曾经看过四爷爷(父亲的四叔)表演两手一口各执一支毛笔,同时写大字,而且写的是不同的字,笔笔不含糊,真是好功夫!听说四爷爷是练过武 的,能使鞭子,等闲之辈几个人近不了身,还曾经在荒山里用鞭子击退过老虎呢!听起来像是个威猛的壮士,但在我记忆中,他只是慈祥的爷爷。四爷爷原在吴佩孚 的空军气象队工作,也是他把我父亲从家乡带出来,到洛阳念书。抗日战争初起,父亲又跟他转到江西读中学,而后到广州上大学。母亲和父亲是江西吉安中学的同 学,抗战时留在家乡,曾任职税务局,也曾担任小学教师,在战况紧张的时期,和几位同事带领二、三百个政府教养院收容的孤儿,跋山涉水逃难。抗战胜利之后又 只身从江西辗转千里到成都结婚。可以说他们都是民初西化教育的新青年,加上战乱流离,对于传统的民俗活动不免生疏隔阂。所以在我小时候,对气功的认识,大 约就是四爷爷的功夫和漫画书里的掌风了;渐长之后认识了武侠小说里的各派高手,虽然心向往之,但总以为那是小说世界罢了,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个人真正和 传统的气功、武术发生关系,大概只有服役时打的八趟拳了。
正由于对气功缺乏实质的认识和了解,所以一九八七年秋天国科会副主委邓启福教授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气功研究时,我心里愣了一下:“气功?”没搞错 吧?国科会要研究气功,未免出人意料之外,气功不是江湖郎中的把戏吗?什么时候成为科学了?而我是研究半导体的电机系教授,对气功一窍不通,怎么会找上我 呢?不过这的确是很吸引人的新鲜事,我答应了。
对于新的事物、新的机会要适时把握,不要轻易排斥,这个观念是出国留学的收获之一。因为自己从小到大求学的过程还算顺利,尤其大二转进电机系之后,真 有如鱼得水之感,当时以为只要选定最困难、最有挑战性的领域来埋头苦冲,其余的都无暇也无须兼顾。但是到了美国史丹佛大学之后,每天穿梭在校园和系馆,常 看见多位诺贝尔奖得主的身影,或与大师擦身而过。从前在书上看过的名字,近代科学的架构者,一个个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着实带给我不小的震撼。除了激起 “有为者亦若是”的雄心壮志之外,更重要的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逐渐体认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风采,也因此才使得校园丰富缤纷起来。不管是人或学术领域,都没 有所谓“唯一最重要的”人或事,重要的是每个人尽力做好自己有机会做的研究。因此一九八七年接到参与气功研究的邀约时,虽然意外,但转念一想:“有何不 可?”
有些当时觉得突兀的事情,放在更长的时间之流里来审视,才发现其实不然。生命之河相续不断,前波后浪无法分割,但一切事情总有前因后果。
哈雷慧星的冲击
虽然我到一九八八年才正式开始气功的研究,但是个人真正的改变应该是从一九八五年开始的。那一年哈雷彗星来访,到年底冬天的时候,我常和太太带着女 儿,穿衣戴帽到楼顶去找彗星的踪迹。那时我太太刚刚怀了老二,所以我们现在常告诉他,我们是一家四口一起看哈雷的。当时我去查这个彗星的历史,发现它二千 多年前就曾出现,已经造访太阳系三十几次,大约再走四十多次就会消失。哈雷彗星会消失,当然太阳也有一天会死亡,太阳死亡之前可能变成红巨星把地球吞噬, 如果那个时候还有人类,当然也就一起灭亡了。或许有人觉得不必悲观,人类科技发展,可以移民到别的星系,但是宇宙同样也会死亡,所以生命总有结束的时候。 这些“知识”我们本来都知道,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切身的影响。哈雷彗星的出现,迫使我面对这个事实。起初当然有点沮丧,究竟生命是为了什么?一代一代传下 去,终究要归于幻灭,这就是杞人忧天吧!天真的会塌,只是时候还早。
哈雷彗星的到访,给我很大的冲击。我回过头来,把以前读过的东西重新念过。宇宙是怎么产生的?星云如何形成,星球如何形成?太阳系呢?生命的起源在哪里?今天的我来自何处?那几年我搜集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也开始接触生物领域,尝试探索生命的演化。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自己那时已不知不觉的在为日后投入气功和人体潜能的研究做准备。
气集丹田的动感
一九八七年十月,有意参与气功研究的教授第一次集会,陈主委给大家出了一项功课:回家练功,而且要练出“气”来。要亲身试验练气时身体的变化,再来谈 气功的研究。陈主委并且给每人一本武功秘笈《禅密功》,要大家回去照着练,一个月后回来验收成果。据说非常容易,有慧根的人,甚至十多分钟就能“气集丹 田”了。
犹记得当时捧着武功秘笈,如获至宝。想到小时候看卧龙生的《玉钗盟》——徐元平和紫衣公主的故事,稍长又有古龙的《小李飞刀》、《楚留香》,乃至金庸 的《神雕侠侣》、《天龙八部》等,那个充满想象的世界里,打掌风、隔空点穴,甚至飞天遁地,有无限的可能。而一切功夫的根本就在气集丹田、打通任、督二 脉。如今我也有机会藉由修练而脱胎换骨,成为武林高手,真是兴奋。回家提到此事,常常为武侠小说废寝忘食的太太也兴致勃勃,开始编织起郭靖、黄蓉的侠侣美 梦。晚上等小孩入睡,便在客厅照着《禅密功》的第一章:筑基功所指示的方法练习起来。可惜两人都不是天生武林奇葩,站了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这样练 了一个多礼拜,太太宣布放弃,虽然搬出一堆道理劝说,她仍不为所动,还说:“这个方法有问题,又要站着不动,又要全身放松,根本就互相矛盾。”
这话却有些道理。维持站姿的确不是全身放松的状况。想来想去,要全身放松只有躺着,躺着练气功?似乎怪怪的,不过何妨一试!于是我便躺在床上练起来, 练着练着就呼呼大睡了。奇怪的是,睡到半夜突然醒来,只觉腹部紧绷,而且一阵一阵,不断朝脐下部位(丹田)集中,这就是气集丹田吗?还是腹部肌肉抽筋?正 在惊疑不定时,又觉得它沿着督脉往上窜,经过胸口时,几乎不能呼吸,非常难过,使我想起当兵时,所谓鬼压床的经验。难道这就是得“气”了吗?就这样心怀忐 忑地过了半个月,回到国科会验证成果。陈主委请了一位高段师父来替大家发气,果然产生同样的现象,也由师父的认证,知道这种腹部紧绷收缩的感觉,就是所谓 的气集丹田。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动不动就来个气集丹田,哈!吾知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