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认为,兵法和中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要说中医与文学、哲学这些文气嗖嗖的“文”字攀上关系挂上钩,还说得过去,要说中医与“武”味十足的兵法有瓜葛,没有几个人能够相信。但事实上,无论兵家还是中医,都让兵法与中医扯上了关系。我在清代医家徐大椿的《医学源流论》中,就读到了这样的文字。
徐大椿认为医家应该汲取兵家的理性和智慧,用兵法的哲理和思维方式去指导医家用药,以期减少患者的痛苦,让患者早日痊愈。他的《医学源流论·用药如用兵论》中明确指出:“是故兵之设也以除暴,不得已而后兴;药之设也以攻疾,亦不得已而后用,其道同也……孙武子十三篇,治病之法尽之矣。”
对徐大椿用兵如用药之道,清代文学家袁枚是大加赞赏的。他以西汉名将周亚夫为喻,阐述了徐大椿的用药特点,认为徐大椿治病祛疾像兵家一样雷厉风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风度。“其用药也,神施鬼设,斩关夺隘,如周亚夫之军,从天而下”。
早在《黄帝内经·灵枢顺逆篇》中,就把兵法和中医中的针刺疗法联系在一起了。“兵法曰:‘无迎逢逢之旗,无击堂堂之阵。’刺法曰:‘无刺熵熵之热,无刺漉漉之汗。’”《黄帝内经》认为,刺法与兵法一样,也要因人制宜,对高热和出大汗的患者,应该慎用针刺法。
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张子和,把疾病分为风、寒、暑、湿、燥、火六门,推崇汗、吐、下三法,主张祛邪务尽、攻邪从速的果断疗法,是攻邪论的一代宗师。所以明代医家吕复评价张子和时,以老将对敌喻之,说张子和熟用三法,医风老辣,药性猛峻,拯病体于濒危,救众生于险恶,服用他的药,有邪去正安起死回生之效。“张子和医如老将对敌,或陈兵背水,或济河焚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善效之,非溃则北矣”。
吕复是一个善于把兵法和医法“混”为一体的老手,他不但以之评论过张子和,还用兵法评论过汉代医家张仲景和宋代医家钱乙。他说张仲景“如汤武之师,无非王道,其攻守奇正,不以敌之大小,皆可制胜”;他说钱乙“医如李靖用兵,度越纵舍,卒与法合”。
以兵法相喻医法的,明清大有人在。如清代温病学家吴鞠通,就导演过“将相和”:“治外感如将,治内感如相。”吴鞠通认为,外感传变迅速,稍有延误则循经入里,变症数起,险象环生。如果没有大将军的雷厉风行之速,择方用药稍为迟缓,就会贻误病机,造成大错。而内伤之疾,则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智圆行方,攻补不可太过,缓而图之,如宰相般沉稳,抽丝剥茧,把握生机。
“邪固疾深,势如强寇,宜伐之不可缓也”,这是明代医家张景岳的格言;“医者,意也。如对敌之将,操舟之工,贵于临机应变”,这是明末清初医家喻昌的格言;“兵无向导则不达贼境,药无引使则不通病所”,这是清代医家尤在泾的格言。等等,等等,不胜枚举,数不胜数。这些发人深思、耐人寻味的格言给了后世诸多启示,是中华民族医学宝库里的精粹,是中华民族珍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安徽 刘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