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子治咳喘,由来久矣。远自仲景,近迄天士,历代大家鲜有不用之者。然五味子虽为咳喘妙药,并非适用于所有病人。宜者用之,效可立见;不宜者服之,害亦非浅。故于宜与不宜之间,须究心焉。清・叶天士为一代宗师,每因虚劳喘咳方中用五味子,屡遭徐灵胎之评责。可见五味子虽为治病良药,若要投遣得当,亦非易事。
五味子秉酸收之性,有敛肺保肾之功。因其酸敛,则有凝痰、滞邪、聚火之弊。是故五味子所治之咳,乃肺肾不足、元气耗散之咳,取其固守金水则喘咳自止。若夫外因客邪、内缘停痰火热之类所致之喘哮咳嗽,则五味子避之犹恐不及,是为大忌者也。如若虚实相兼之证,必用五味子时,可与泻实之药同用,相辅而成功。仲景用五味子,每与干姜为伍者,职是之故也。如小青龙汤为风寒束表、饮停于中之喘咳;射干麻黄汤之治痰饮喘咳等皆是。关于五味子之适用宜忌,徐灵胎于《临证指南》之批语中言之甚详:“此老(指叶天士)于补剂中用五味子极多,以其能收摄元气归于下焦;或收敛肺气不使上逆。皆历代医书相传之法,其实皆谬也。五味子专于收敛,倘有一毫风寒痰火内外之邪,用之则永远不出而成痼疾。故仲景治虚方宁用牡蛎、龙骨,从无五味者。其咳证之用五味,必与干姜同用,从无独用者,历考自知,乃千余年竟无知者,而杀人无数矣。”东垣亦曰:五味子“治咳以之为君,但有外邪者,不可聚用,恐闭其邪气,必先发散尔后用之乃良。有痰者,以半夏为伍;喘者阿胶为伍,但分量少不同耳。”两位先贤之论,言简意赅,于五味子疗咳之宜忌,已得其要领矣。
余临证间,亦恒用五味子以治慢性咳嗽,于肺金气阴伤损之“老年性慢性支气管炎”,辄加用于辨证处方中,收效之良,非他药可比拟。余于十四、五年前治一女同事,自幼得气管炎,经年咳嗽不已。春夏咳稀,秋冬咳甚,三十余年历治不愈。
余详察四诊,知其内外无邪,纯属虚证,适与中药西制之五昧子糖浆,服一瓶后咳嗽大减,连进五大瓶(每瓶500ml),三十余年之痼疾,竞得根治。
又曾治一八旬老妪,子孙孝顺,经济宽裕。橘子苹果,日啖不辍。人参蜂皇浆之类温补之品,相继迭进。渐至口干、内热、咳嗽频仍,数月不瘳。余诊其脉,弦而有力,略带涩意,舌红而干,中心剥苔。显属肺肾燥热,津伤咳嗽,治当益胃生津,润肺止咳。虑高年胃气多弱,兼顾健运中焦,投以叶氏养胃汤加川贝粉。首次服药后即觉舒泰异常,为数月来所未有,三、四帖后咳减过半。复诊时舌红已退,于原方中加五味子3g、,服后咳又骤增,口干心烦。因速泻去五昧,仍服原方,则日愈一日,连服二周,诸证悉愈。此例属内热伤津而不宜用五味子收敛者。由此可知五味子治咳喘有宜与不宜之别,临证时当有所斟酌,不可一概施用。夫药本无过,全在医家之驾驭得法与否耳。